“今天是星期六。”葉修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對正著看電腦的沐辰說道：“我以為這會你應該是浸泡在你的女朋友堆裏，而不是在我的辦公室裏看一個五歲女幼童的監控錄像。”

沐辰漂亮的食指交叉起來作出一個打叉的手勢，“按我們昨天跟她對話的過程來看，她應該不是那種會跟自己玩過家家的小孩子吧？”

葉修翰差點要仰天大笑，“沐辰，看你是我表弟的份上，不要再說愚蠢的話了，不然我會懷疑你的智商。”

沐辰抿了抿嘴，“顯而易見，她不是那種心智不成熟的小孩，那為什麽，她會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對話了那麽久並且還附帶豐富的表情？”

葉修翰眉毛一挑，“她說了什麽？”

沐辰搖搖頭，“都是你說什麽一個小孩沒什麽必要監聽，你不希望聽到那種像弱智一樣的話，於是你只裝了監控錄像，沒有竊聽器。”

葉修翰撫了撫額頭，“我的失誤，我馬上派人安上。”

“不用了。”沐辰突然哪些說道。

“為什麽？”

沐辰把腳往桌邊一踩，帶轉輪的椅子立馬帶著他遠離了桌子五步遠，“因為她已經發現攝像頭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標致的小女孩冷冷地看著鏡頭的畫面。

“……不得不說，這畫面挺驚悚的，即使對方長著一張可愛無害的臉。”

葉修翰不屑地看了沐辰一眼，“你也太沒出息了，一個五歲的小孩能把你嚇成這樣。”

說著他也往還顯示器看去，小女孩恢覆了面無表情，淡然地翻過手裏的書頁。

“她在幹什麽？”

“學習中國漢字。”

“她在說什麽？”

沐辰盯了畫面好一會，答道：“根據嘴型，如果我沒猜錯，她好像是在說我們。”

葉修翰突然來了興致，“她說我們什麽？”

“……蠢驢，她叫我們蠢驢。”

葉修翰沈默了一會，沐辰在他暴走前猛地拉住了他，“要冷靜要淡定，對方不過是個五歲的兒童，你是個成年人，要穩住。”

葉修翰深深地吸了口氣，“你知道，我一向都很紳士。”

沐辰應和道：“在達到目的前是這樣沒錯。”

“她的舉動讓我決定把計劃提前，讓吉爾特今晚就行動，不然我就把她賣到非洲去！”

沐辰安撫道：“不要意氣用事，時機還不成熟，提早會擾亂原本的計劃的。”

“是，我差點忘了，舞會後天才開始。”

在我對著鏡頭扭曲我的面部表情時，我註意到監控器的燈暗了，這意味著他們被我嚇到了。（……）顯然我對人界的了解遠遠不夠，如果不是巴納比的話，我大概要過很久才會明白這個裝在天花板上的黑色固體是什麽，人界真是太沒有人權了，什麽隱私都沒有。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沐辰推門走了進來，我不知道在人界對男女之間的關系有沒有什麽避諱，我只知道作為一個五歲幼童，似乎還沒有被劃到性別這一欄，我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會移動的麻煩體而已，並且不管是出於照顧還是威懾，對於弱小者，他們似乎總認為自己略勝一等，我真該把碼門帶來讓你們知道小孩子的厲害。

想起碼門就會不可避免地想到……我搖搖頭，在沐辰看到我的臉前自動切換成‘度碼’表情。

有時候會覺得度碼的境界真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除了天然呆外，幾乎沒有什麽人能時刻保持自己呆滯又沒有惡意的表情。

“嘿，寶貝，能別時刻都全身警戒的樣子嗎？”

……實驗證明，度碼的境界我到達不了……

我淡定地瞥他一眼，“有什麽事嗎？”

沐辰摸著下巴想了想，“嗯……我是來提前告訴你，關於後天的那個舞會呢……”

我作了個“stop”的手勢，表示我明白，他們想讓吉爾特完美地完成任務，我就必須也在那裏，總而言之他們就是不能允許有一點失誤發生。

沐辰微微笑，摸了摸我的頭，“嗯，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相信你一定聽過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本來我覺得關於舞會應該都大同小異，像以前的那些貴族上流社會就很喜歡動不動就開個舞會以證明自己的地位和能力，去參加的人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可以躋身於這個行列，所以照道理來說，我對於舞會應該是游刃有餘。

然而……

事實並非如此。

我強裝淡定地看著一旁頭頂皇冠，穿著華麗又誇張可以和羅弗寇那個暴發戶相媲美的沐辰，又看了看被裝飾成南瓜車一樣的所謂人力腳踏車，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累。

“沐辰，我沒記錯的話，《白雪公主》的故事裏好像沒有出現南瓜車吧？”

“……嗯……好像是在《灰姑娘》裏面……哎呀，做大事要不拘小節！”

還沒等我再問，從大門口迎面走出來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她用她那塗滿大紅指甲的手把我的帽子往上移了移，然後尖著嗓子說道：“呀！沐辰你還是那麽有創意！這是‘小紅帽’嗎？！”

我能感覺到我的眼角跳了跳，出發前他明明告訴我他是國王，而我是他的女兒白雪公主的！

沐辰還是得體地微笑，“咦，不是拇指公主的嗎？”

……那又是什麽？！

那個女人掩著手“吃吃”地笑起來，“哎喲，你還是那麽會說笑。”

……不，這位小姐，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幽默的人……

“那麽，蘭君小姐今天扮演的是民國時代的女子嗎？”

“啊！”女人嬌羞的叫了一下，隨後又用粉拳捶打在沐辰胸膛，“你真討厭，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誰，誰來給我一把槍……

我從車上跳下去，徑直一個人走了進去。

不出所料，沐辰馬上丟下那個女人追了上來，走到我旁邊，也不問我的意見就把我抱在手上了。

身後那個女人不依不饒地追上來，“沐辰，剛才忘了問你，這個小女孩是誰啊？”頓了頓，又補充道：“別告訴我是你表哥葉修翰的孩子啊。”

沐辰停下腳步，“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不，其實……她是我的女兒……”

然後……沒有然後了。

沐辰抱著我在全場亂轉，成功地，讓在場的所有女性都落寞地離開了。

這樣也好，起碼耳根子清靜了。

我一邊抓沐辰手裏盤子的東西吃，一邊四處亂瞄，希望能看我的吉爾特在哪裏，我有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因為我他要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我覺得很內疚，好像我就沒給誰帶來過好處，只有無盡的麻煩，在我身邊的人都是在給我收拾爛攤子，像格桑就是……雖然他真正的身份是撒麥爾，我還是習慣叫他格桑，現在才發現，其實在光之界的日子才是最單純的，那時候的我竟然還在抱怨記性不好，德爾西尼不喜歡我，還要爭奪王位好辛苦，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真的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任性又自我，別人對我好仿佛是理所當然的，記性不好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啊，這樣難過的事就不會一直記得，從遇到路西法以後我的記性就開始好的不得了，以前的什麽毛病都好了，想來應該是他什麽時候解封了那個魔法，那個瑪雅伊彌說是格桑施的魔法，越想越頭越痛，腦海似乎有一大團像海藻一樣的東西，還是不要想了，反正我現在已經在人界過起了新生活，我有了一個新身份，且先不管是怎麽來的，中國有一句古話叫“既來之則安之”，我也沒必要再把以前的煩惱搬出來自尋煩惱，還是先解決眼下的煩惱再說吧。

我剛剛做完深刻的自我反省，剛剛又從沐辰的手上拿了一塊小糕點吃，剛剛把臟臟的手蹭在沐辰華麗的衣服上，只一秒，世界又開始天崩地裂。

我看著從大廳正中央的旋轉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男人，他穿著剪裁得體的白色襯衫搭配著西服小夾克，因為上半身衣服較短，顯得他的腿又直又長，大廳裏明明還放著柔和的音樂，然而我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嗵撲嗵”的一聲蓋過一聲，我連忙讓自己回過神來，這才註意到周遭的所有雌性動物都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他還是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對什麽都見怪不怪的樣子，手上的西服外套在快要到達地面的時候穿了上去，哪怕只是穿個外套，他也能穿得非常好看。造物主對他真是偏愛。

要不是因為我對著他的臉對了好幾個月，相信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會是一副兩眼發呆，嘴巴微張的傻樣吧。我呼了一口氣，把手上沒吃完的糕點繼續塞進嘴裏。

從我的心被別西蔔挖掉的時候，我就決定不再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了。

沐辰似乎是抱酸了，換了個手勢後就喃喃自語道：“德爾西尼這個混蛋，每次只要他一出現，屬於我的光輝就不見了。唉。”

我繼續吃吃吃……等下！

“德、德爾西尼？”

沐辰低下頭看了我一眼，“你也覺得奇怪吧，這個名字……”

我把嘴巴裏的糕點迅速吃下去，再在沐辰的衣服上抓了抓，確定手不粘了才拍拍他的臉讓他認真的看著我，“你剛才說，他叫德爾西尼？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名字？”

沐辰皺了皺眉頭，“餵餵，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女兒，女兒不能隨隨便便抓老爸的臉知道嗎？要尊敬長輩！”

“哎呀，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什麽人？”

沐辰一臉受傷的表情，“德爾西尼這個家夥連我唯一的女兒也要奪走嗎？世界上怎麽會有他這樣的壞男人存在呢？噢……”

我的後腦勺出現了三條黑線。

重重地打了沐辰腦袋一下，我決定先不跟他計較，“你去把他叫過來。”

沐辰一臉憤恨，“我不要！”

“那我現在就大聲說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是葉修翰的女兒。”

按剛才一路的情形來看，葉修翰的聲譽明顯比他的重要。果不其然……

“……”沐辰委屈地瞪了我一眼，下一秒就換上燦爛的笑臉，沖德爾西尼揮了揮手，“hey man,e on here!”

我忍不住皺眉，“你幹嘛說英文。”

“這不是因為他的母語是英語嘛，你沒聽過跟人家交談時說對方的母語會增加親切感嗎？！”

我給了沐辰一個白眼，然後抵制住內心狂亂的聲響，默念著他現在不認識我，他認不出我，我現在是另一個人，不要驚慌不要露出破綻……

“王先生。”德爾西尼站定後，朝沐辰伸出了手，“許久不見。”

果然，他沒有認出我。

我裝成一般五歲孩子的樣子，乖巧地沖德爾西尼笑了一下，“叔叔好。”

我能感覺到沐辰的手顫抖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他左手要和別人握手，所以右手有些難以負荷我的重量吧。

德爾西尼看向我，我悄悄地咽了咽口水，然後他的下一句話是：“王先生的女兒很可愛。想不到才一段日子不見，貴千金就這麽大了。”

我能肯定，他這句話是客套話，想來他連沐辰的全名都記不大清楚。

雖然眼下我還不大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路西法，可是路西法沒有理由也出現在人界，德爾西尼就更沒有理由了，他不是早就不存在了麽？

我覺得我的頭更痛了。

沐辰一定也感覺到了，我想他此刻的內心獨白一定是：fuck！老子帥得這麽驚天動地慘絕人寰讓人過目不忘你竟然不記得老子？！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維持著微笑的笑臉，“德爾先生也是，出落得越發標致了。”

我作為一個五歲小孩，此刻要裝作聽不懂大人們的談話，明白兩人也沒什麽好談的了，而且再談下去我就要露餡了，於是我往前方傾了傾身體，示意沐辰把我抱過去。

沐辰當下明白過來，朝德爾西尼點了點頭，“抱歉，你知道，小孩子總是愛新鮮的，可能又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了，先失陪了。”

德爾西尼也略微欠了欠身，“請便。”

我坐在沐辰手上松了口氣，等差不多走遠了我才趴到他肩上往回看，發現德爾西尼還站在原地，只是身上的外套又脫了下來擱在手上，期間一個侍者經過他詢問他需不需要飲料，他也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周圍的女性全都蠢蠢欲動，試圖與他講話，然而他卻始終望著我的方向。

我不由得僵硬了起來，只一秒，我強迫自己露出甜美的笑容，還使勁揮舞著自己的小手沖德爾西尼大喊：“叔叔再見！”

德爾西尼像是才緩過神來，擡起手來輕輕揮舞了一下，就走到別的地方去了。我轉過身，重新規規矩矩地坐著。

沐辰卻突然開始說話，“靜子。”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叫我的名字。

“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麽？”

我怔了一下，剛想回答他，門口方向又傳出了騷動聲。

跟隨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去，先看到的是一身火紅低胸晚禮服，踩著黑色細高跟，把頭發挽成一個發髻的度琳，從她退位後我很少看見她這麽女性化的一面了。站在她旁邊的是矮個子少年波爾希，他的裝束和在光之界時沒有什麽差別，還好這是個變裝舞會，相信穿得多奇怪都不會有人懷疑什麽的，只是他旁邊那個明顯比他高出許多的青年不知道是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人群會開始騷動了，畢竟這三個人的容貌放在光之界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況是在人界。

波爾希真是太沒用了，叫他一個人過來幫我，他還搬救兵，不過他除了能搬救兵，我還真想不到他還有什麽用。

我剛想叫沐辰移動過去時，人群中的喧鬧聲突然停止了，世界變得萬籟俱寂，連臺上正在表演奏樂的人們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樂器，我正感到奇怪時，聽到沐辰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我擡起頭，在席琳他們的背後，正在徐徐走來的，那個總是給他帶麻煩，偶爾會對我撒嬌，總是在我危難的時候出現，從不抱怨也不求回報的，以及另一個在光之界時總是給我幫助，給我鼓勵，安慰我照顧我，在天界也對我百般關懷的，撒麥爾和加百列。

他們都穿著白色的禮服，加百列挽著撒麥爾，兩個人猶如神祗一般，連大廳的燈光輝煌都無法掩蓋他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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